衡翌将拳头攥得咔咔直响，抿紧嘴唇，作势冲过去，狠狠教训那人一顿，打掉他的牙齿，打瞎他的眼睛。他才迈出一只脚，啪——，异常清脆嘹亮的响声盖过周围嘈杂的声音，不少人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。衡翌也看过去。猥琐男子的脸上刻着五个红指印，清晰可见，触目惊心。
“啊，啊，啊——”
杀猪似的哀嚎刺穿人们的耳朵。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认出嚎叫的人，急忙垂下头，假装什么都没听见，什么都没看见，慌里慌张地走开了。眨眼间，拥挤的街道以三个男子和魏娈为中心空出一大块地方。他们仿佛河流中的大石，湍急的水流撞上他们，忙不迭地绕过去。
“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，胆敢动手打我？！今天我弄不死你，我他妈的就不叫赵爽！”名叫赵爽的男子撸了撸衣袖，露出暗黄色的手臂，努着嘴，瞪着眼，张着鼻孔，喷出浑浊的粗气，踏前一步，逼近魏娈。
不能再等了。“尔敢！”衡翌大喝一声，一个箭步跃过去，挡在魏娈身前，恶眉怒眼，虎视眈眈地盯着赵爽。无忌也赶过来，握住姐姐的手。
“起开，别挡本公子的路。”一向只打人，从未挨过打的赵爽彻底失去理智，完全没注意到衡翌的穿着不是平民穿得起的，也没看到衡翌左手中的青铜剑。他抬手按在衡翌的胸口，要把他推开。“嗯？”他扒拉了一下衡翌，后者纹丝未动。“英雄救美是吧？本公子连你一起打！”他握起拳头挥向衡翌。“哎呦，哎呦，疼，疼，快点松开本公子的手腕，哎呦，哎……”
赵爽的手腕被衡翌铁钳一样的手箍住，细微的咔嚓声若隐若现。衡翌面无表情，冷漠地盯着直呼疼痛的赵爽，冷哼一声，随后一抖，将赵爽掼倒在地。另外两个人赶紧涌过去，一左一右蹲下来。“爽公子，您还……还好吗？”以往都是赵爽打别人，此刻被打，那俩人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安慰话。
“你们的眼睛瞎了吗？还不赶快给我狠狠地揍他，往死里揍！”赵爽一边呻吟，一边凶狠地催促他们。
左边的男子比赵爽高半头，额头上张着四五个粉红色的小疙瘩。打架，他自认为是三个赵爽也不是他的对手。他之所以跟在赵爽身后是因为他的家境不若赵爽，是那种最末流的贵族。平常遇到和赵爽家室差不多的贵族子弟，发生不愉快，起了冲突，他一马当先，为赵爽冲锋陷阵。为此，赵爽相当倚重于他，时不时给他些好处。
“王烈，给我狠劲揍他，把他的胳膊打折。我重重地赏你！”赵爽见忠心的王烈站起来，有了信心。“赵忠，扶我起来，我要好好地欣赏王烈打狗。”
赵忠搀着赵爽的胳膊，把他扶起来。“公子，我看那人手里握着一把短剑，我们是不是……最好……”赵忠眼尖，他在衡翌攥住赵爽手腕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把青铜短剑。
赵爽看向衡翌的手，阳光落到剑柄上，折射进他的眼里。“你怕了？”他的声音以外人觉察不到的程度打颤。“本公子在这一片纵横多年，还没有人敢用剑对着我。王烈，你只管揍他。他若敢拔剑，我找父亲为你出气，为你报仇！”
这里的贵族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，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——他们的子孙寻衅斗殴，只要不出人命，头破血流也好，断胳膊断腿也罢，他们绝不会动用家族的力量报复对方。赵爽说出这番话，一是警告衡翌不能用剑，而是给王烈一颗定心丸，告诉他那把剑只是摆设。悍勇的王烈根本没把衡翌放在眼里，自然也没明白赵爽话里的意思，但他还是瓮声瓮气地点点头。他缓缓地摇了摇粗壮的脖子，捏得手指吱吱嘎嘎乱响，不急不慢地逼近衡翌。在他眼里，衡翌跟一截枯死的树干没什么太大的区别。
祖上是威震七国的魏武卒，自己又是守卫魏王宫的将士，衡翌岂会被故弄玄虚的王烈吓到？突然，一股难以形容的惊悸传遍他的全身，他嗅到一丝邪恶而危险的气息。怎么回事？衡翌上过战场，杀过人，也险些被人杀死，他绝对没有此时的感受。好像置身于一座阴森幽暗的森林中，永远不知从黑黢黢的树洞中，从乱纷纷的野草中，从湿腻腻的落叶中窜出什么猛兽毒蛇，袭上你的脚踝，咬住你的脖子。
未知，有时候是害怕的代名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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