拆开用来遮掩的卷筒和包装纸, 就是这条石棱的原貌了。
这是一条长约三尺、成年人手腕粗细的石棱，上尖下粗，石灰色的表面沾着些暗沉的黑红色痕迹。
应该是经年的血迹。
卫南平将这条石棱拿在手里, 再次用铜钱占卜, 试图确定陈丹青和安若暝的位置所在。
这一次天道并没有给他提供帮助，所以他的占卜连着失败了五六次。但他已经知道这两人现在正处于一辆从申城驶向汴梁的火车上，占卜的前置信息多了起来，成功的概率也大了许多。
第七次占卜的时候, 他隐隐约约看见了那辆火车车身的编号。
卫南平回屋里收拾了一下东西，将自己之前所画的那些符箓一一地收进袖袋里, 又使了些小手段, 让自己手里的石棱变得没那么显眼, 这才整理衣物, 打算出门去寻找陈丹青。
刚刚迈出院门, 他就撞上了匆匆而来的陈丹朱。
陈丹朱还穿着去上学的衣服，迈开步子快步走来, 眉头紧紧地皱着，目光很严肃。
见他从家里出来，她迎上前去：“你回来了？又要到哪儿去？”
卫南平道：“去找几个朋友, 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得上忙。”
陈丹青点点头，来不及和他说别的话, 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与他擦肩而过。
卫南平在街口拦了一辆出租马车, 让车夫带自己去申城最大的火车站。
申城是长江入海口, 最早就是依靠海运交通发家的。两百年过去, 它已经发展成了联通新洲、中原、西洋的最大的交通枢纽。远洋海运、内河航运、铁路运输三种交通方式在这里汇集。
申城的火车站是中原最大的火车站, 比汴梁的火车站还要大上一倍。火车站分为三个部分, 西区主营客运，东区和北区主营大宗货物运输。
安若暝和陈丹青乘坐的火车明显是列客车，卫南平在西区入口处下车，走进安装着玻璃棚顶的火车站大堂。
火车站里人来人往，光滑的釉面地板上倒映出来来去去的人影。卫南平走到售票台前，敲了敲桌面：“一张去汴梁的票，越快发车越好。”
售票员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在自己面前的差分机操作台上按下了几个操纵杆。差分机“哒哒哒”地吐出一张巴掌大的硬质卡片，上面打着三十几个孔，记录着购票人的信息。
性别，年龄，身高，面貌……
谢天谢地，现在的火车票还没开始实名制。
否则他一个黑户都不好买票。
“一刻钟之后发车，三号月台。”
卫南平收好车票，占卜出了三号月台的位置，赶在发车之前上了车。
临近发车时买票是买不到好座位的，他只得到了一张靠近洗手间的硬座车票，和十几个人一起挤在一张长凳上。
左右有浑身污泥汗臭的工人，有抱着孩子的女人，还有人腿上放着一个竹编的箩筐，筐里是几十只嫩黄的小鸡崽。
鸡崽幼嫩的叫声悦耳动听，浓重的鸡屎味却叫人不敢恭维。
卫南平问抱着箩筐的人：“冒昧问一句，您这鸡崽卖吗？”
对方热情地揪出一只嫩黄绒毛中夹杂着几缕灰毛，爪子和喙尖发黑的小鸡崽：“卖的，卖的！你拿去，上好的小鸡崽，都是母的！买回去养一阵子就下蛋！这还是乌鸡呢！不想吃鸡蛋了，就宰了熬汤！乌鸡大补！”
他是圈着小鸡的脖子将它提起来的，那小鸡似乎是不满意被如此对待一般，大力地挣扎了两下，从他手中溜走了。
卖鸡人的笑容僵硬了一下，飞快地将逃走的小鸡抓了回来，直接塞到卫南平手里：“母的，肯定是母的。”
卫南平不疑有他，将小鸡崽握在手里：“多少钱？”
“十文钱。”
他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数出两张五文的纸钞：“正好的，不用找了。”
握着小鸡崽站起身：“有些内急，茅厕在哪里？”
卖鸡人将纸钞收好，热情地指向气味最浓郁的某处：“就在那儿，那扇门后！”
卫南平进了茅厕，将门缝虚掩，防止一会儿着急上厕所的人打不开门。一手贴在车厢墙壁上，默念穿墙术的法诀，从飞驰的列车上跳了下来，落在铁轨旁，又捏了个神行千里的法诀，沿着铁轨飞速行进起来。
火车太慢了，不如自己跑得快。
一节又一节的火车车厢被他甩在了身后。他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陈丹青的头发，仔细地感应着她的存在。
近了，更近了……不是，不在这里……也不在这里……
跑过一辆红色的车厢的时候，他忽然停住了。
就是在这里。
他能感应到，陈丹青就在这辆车厢里。
与她同在的，还有一股极端不详的血腥气——那是安若暝。
卫南平靠着车厢外壁站立，将耳朵贴在墙壁上，倾听着车厢内的声音。
鸦雀无声。
就像是里面没有人一样。
但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应到陈丹青和那股血腥气。
安若暝用法术隔断了车厢内外的声音。
他捏着那缕被他用作护身符的陈丹青的头发，默念道：“就当是保佑你自己了。”接着咬破手指，用血在厢壁上勾画了一个破咒的纹路。
成功了。
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。
安若暝道：“您暂且还是凡人之身，还是需要少进饮食，否则身体容易吃不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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